这人玩弄同僚是老手,你看他玩弄张国焘、刘少奇、彭德怀、周恩来,方法之巧妙,手段之残忍,这些都不必说了,因为这毕竟是他们自己的事;他玩弄民众也是老手,比如先给农民土地证,吃只空心汤团,然后以互助组、合作社、人民公社的形式,变相没收农民的钟爱;对工人也不必说,嘴说工人阶级有力量,还 作秀请掏粪工人跟他们一起上天安门城楼,却只给他们一点儿的工资,让他们成年累月挣扎在生产线上、饥饿线上;对知识分子更不用说了,简直不把他们当成人,这个用不着我为他们诉苦,他们顾影自怜,已经利用话语优势,诉苦二十多年了。
玩弄我更是小菜一碟。少年时,他先让我住在没有电灯的蹩脚的房子里,并连续三年锲而不舍地饿我的肚子,饿得我两眼发花,腿儿发软,夜里没法睡着,一早就挖野菜,寻找吃的东西。我们这儿有个枪毙鬼叫王四妹的,仅仅为了一张别人的粮油供应证,就将一个孩子扼杀在芹菜田里;还有一种传说,当时我们这个地处长江三角洲的小城镇,吃人肉的现象也出现了。可想而知,我的饥饿不是个别现象。如果饥饿的确是自然灾害、苏修逼债所造成的,我无怨无悔,也能理解。问题是,究竟是不是这回事呢?后来我终于发育了,双腿之间有了些绒毛了,他就发了只红卫兵袖套,煽动我贴大字报,叫我免费帮助他打倒刘少奇,事情完了,过河拆桥,送我到乡下插队。而且还有本事叫我自己写申请要求上山下乡。到了乡下,晚上我睡在用氨水甏当床脚的竹榻上,白天则咽着硬梆梆的双季稻米饭,嚼着咸萝卜,挑河泥削草茎,唯一的娱乐,就是一天到晚,听田野里的广播喇叭聒噪“北风哪个吹,雪花哪个飘”,还有“向前进,向前进,战士的责任重,妇女的冤仇深”……可怜的我,当时只有一件衬衫,白天劳累得汗水直流,流得衬衫上满是盐霜,晚上临睡前赤着膊将它搓洗,为了第二天能再穿。而这所有的努力,只是为了赚至多价值五只角子的工分。这还不算,他还时不时让地段派出所打击我,不是大扫除、查户口,就是叫县工人纠察队打耳光、扁担绑…… 要知道我还是个工人阶级子女、黄包车夫的儿子呢,像我这样出身的人,政历一清二楚的人,在他手里都没有喝到蜜糖,老是受苦受难担惊受怕,更不用说那些地富反坏出身的子女了。
因此,我对这个人没有好感,他死了,我一点都不可惜,甚至在被迫参加他的追悼会上,我还差一点还笑出声来。(不过,我十分喜欢他的舞文弄墨,尤其那首《沁园春》。)说到这儿,我的良心,还有我的勇气,也叫我代表中国几千万插青,当着全世界人民的面,说:来世,砍了我们的头,也不愿跟这老人家活在同一块土地上。
---陆文:我眼中的毛泽东